自多地将新冠病毒疫苗由免费接种调整为自费接种后，不久前，黑龙江、山东、安徽陆续公布了新冠病毒疫苗价格，这标志着又一自费疫苗市场向企业开放。

新冠疫情暴发后，科兴生物、康希诺等多家本土疫苗研发企业名声大噪，也催生出国内一批专注从事疫苗研发的生物技术公司。此后，国产疫苗市场热度并未减弱，退潮之后，反而凸显出国内疫苗市场竞争格局已然变化。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国内疫苗公司，一边接棒跨国药企疫苗产品在中国的代理市场，一边不断打破技术壁垒、抢占市场、拉低报价。自费疫苗市场曾经几乎被跨国药企垄断的那个时代似乎将一去不复返。

挤挤攘攘的竞争者

国内疫苗市场，曾经可以说是泾渭分明：本土药企守着计划免疫品种，跨国药企拓展自费接种项目。很长一段时间，疫苗市场就这样划清界限按部就班地推进着。在国内创新药企闪亮登场的早期，鲜有疫苗企业闯入眼帘，仅偶有国产手足口病疫苗获批上市的消息。

直到2019年末，首款国产13价肺炎球菌多糖结合疫苗成功获批上市，疫苗“江湖”从此不再平静。此后，首款人乳头瘤病毒（HPV）疫苗、首款四价脑膜炎疫苗、首款带状疱疹疫苗接二连三获批上市，国产疫苗逐渐把进军自费疫苗市场的道路铺得越来越宽。

目前在国家药监局网站的国产药品分类中，可查询到的疫苗批准文号已达300多个，剔除同一企业相同技术路线仅不同包装或剂型的同类疫苗批准文号后，实际批准的疫苗产品约170个，而跨国药企的获批品种数仅20个左右。已有多种自费疫苗，如四价流感病毒疫苗、ACYW135群脑膜炎球菌多糖疫苗、A群C群脑膜炎球菌多糖结合疫苗、水痘减毒活疫苗、23价肺炎球菌多糖疫苗等，本土药企获批产品数量均已超过5个（详见表1）。

十几家本土疫苗研发企业已登陆全球资本市场，其中包括智飞生物、万泰生物、沃森生物等国内疫苗领域传统的龙头企业，也有康希诺、成大生物等后起之秀，它们各自在自费疫苗领域手握至少一个大市场容量单品。

还有更多本土疫苗研发企业在踊跃加入赛道。从药物临床试验登记与信息公示平台上可查询到，正在进行中的疫苗临床研究达303项，其中热门自费疫苗品种相关的研究数量占比超半数（详见表2）。

大量临床研究开展，既预示着现有品种竞争加剧，更透露出未来国产疫苗涉猎面还会不断扩大。从数据分布看，九价人乳头瘤（HPV）疫苗、轮状病毒疫苗，很可能成为未来上市疫苗的热点品种。据悉，万泰生物已于8月底递交首个国产九价HPV疫苗上市申请。

另外，一些外资药企尚未成功研发或尚未在中国市场获批上市的品种，也有不少本土疫苗企业跃跃欲试，如诺如病毒疫苗、呼吸合胞病毒疫苗，以及较目前已上市品种更高价数的肺炎球菌疫苗、HPV疫苗、轮状病毒疫苗等，均有国内企业正在开展临床研究。预防用疫苗研发赛道的热闹程度，已不亚于治疗用药品。

激烈争夺千亿市场蛋糕

众企业挤入疫苗领域，或许正是看中疫苗市场施展宏图的潜力。

根据Statista统计数据，2023年中国疫苗市场（不含新冠病毒疫苗）规模为1017.7亿元，其中非免疫规划疫苗市场规模973.6亿元，在疫苗市场占比95.67%；免疫规划疫苗市场规模44.1亿元，占比4.33%。这意味着疫苗市场规模迈入千亿门槛，已超越不少传统大适应证治疗用药的市场规模。

国内市场的多个重磅自费疫苗单品，如辉瑞和沃森的13价肺炎疫苗，数据可查的最高签发量分别达到642.35万剂和772万剂；2023年智飞生物代理的默沙东九价HPV疫苗，签发量达到3655万支。

鉴于疫苗的签发、供应及使用渠道与药品不同，疫苗产品上市后短时间内即可快速放量，这一趋势在国内销售的多个疫苗品种上均可体现。如沃森生物的13价肺炎多糖结合疫苗、百克生物的带状疱疹疫苗、华兰生物的四价流感疫苗、成大生物的狂犬病疫苗、康希诺的脑膜炎疫苗等。

沃森生物的13价肺炎疫苗上市首年即批签发446.51万支，获得销售收入16.58亿元，在国产同类竞品上市前（2020—2022年期间），销售数量保持高速增长。百克生物则于近日回复投资人，公司产品带状疱疹减毒活疫苗自2023年获批至今，已获得36批批签发，2023年该疫苗产品实现收入8.83亿元。这样的销售业绩，多数创新药上市后难以在短期内获得。

只是随着疫苗市场竞争的加剧，未接种人群存量大幅减少，去年开始，各家品种的“江山地位”不再稳固，不少品种的批签发数量同比出现下降。今年上半年这一趋势更加明显，早期上市产品的市场占有率和价格等开始不断走低，企业也逐渐意识到疫苗高利润时代即将结束。

外企手中的非独家疫苗品种，在中国的销售业务已陆续转交给国内公司代理。如GSK的重组带状疱疹疫苗转手给智飞生物代理，辉瑞与科园贸易签署13价肺炎球菌多糖结合疫苗的市场拓展战略合作，赛诺菲近期因效价原因暂停流感疫苗在中国的供应等，均引发业界广泛讨论。

国产疫苗则开始打价格战。例如，二价HPV疫苗集中采购价格屡创新低，沃森生物的二价HPV疫苗在上市之初单支定价超过200元，而在山东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最近公布的2024年入学适龄女孩双价HPV疫苗采购成交公告中，该产品单支价格仅为27.5元；流感疫苗市场掀起了降价潮，今年6月，三家上市公司华兰生物、北京科兴和金迪克，一致调低了旗下四价流感疫苗产品的供应价格；此外，b型流感嗜血杆菌结合疫苗、破伤风疫苗、水痘减毒疫苗、口服轮状病毒活疫苗、狂犬病疫苗等自费疫苗产品，今年内也均有产品调低价格。

从本土疫苗上市公司的2024年上半年报，即可窥探出企业所承受的市场和价格压力。笔者整理了11家A股疫苗上市公司的数据，上半年利润增长为正的企业只有3家，分别是百克生物、康希诺和康华生物；其余公司上半年利润均同比下降，且降幅超过两位数；甚至还有三家企业出现亏损，两家企业利润出现了三位数的降幅（详见表3）。

群雄争相拓展海外业务

但国内疫苗市场的“内卷”，并非代表需求已经饱和，目前仍有部分疾病尚未被疫苗覆盖，如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诺如病毒感染等。同时，国内疫苗研发起步较晚，还有一些新技术路线、产品未实现国产化。

此外，疫苗产品的出海，也存在较大探索空间，可以观察到，当下不少国内疫苗企业在将拉动业绩增长的船头调向海外。

国产疫苗曾在新冠疫情期间实现过大量出口。2021年科兴生物的新冠疫苗产品出口销售收入达84.74亿美元，这一数字给本土疫苗企业出海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在上半年利润实现正增长的A股上市疫苗公司中，有的企业实现了技术出海，例如康华生物将自主研发的重组六价诺如病毒疫苗成功对外授权，此举为康华生物带来1500万美元的首付款收入。康希诺近两年先后与印尼生物制药公司Etana、沙特阿拉伯药品制造公司SPIMACO签署疫苗相关合作协议,并入股了马来西亚重要疫苗供应商SGB集团，深入拓展东盟市场。

作为国内疫苗龙头企业，沃森生物海外销售收入也在不断增加。2024上半年报提到，其产品已累计出口至20个国家，上半年海外销售收入达2.998亿元，超过2023年全年海外销售总收入。科兴生物在新冠病毒疫苗基础上，还在持续扩大出口疫苗的品种数量，包括成人与儿童甲肝疫苗、水痘疫苗和单人份/五人份Sabin株脊髓灰质炎灭活疫苗（sIPV），这些产品均已获得WHO预认证。此外，还有其他国内疫苗企业生产的近十个疫苗品种也获得了WHO预认证。

新近成立从事疫苗研发的生物技术公司国际化步伐更为迅速。深信生物已有3款产品，包括新冠疫苗、带状疱疹mRNA疫苗、二价RSV(呼吸道合胞病毒)mRNA疫苗，获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临床试验许可；星锐医药的RSV mRNA疫苗获FDA临床试验许可；艾美疫苗的RSV mRNA疫苗以及带状疱疹mRNA疫苗已向FDA递交了临床试验预申请。

另外还有一些本土药企利用新技术在国内市场开发差异化产品。如瑞科生物擅长新型疫苗佐剂开发，公司在研管线正向新佐剂HPV疫苗、新佐剂带状疱疹疫苗等方向发力，有望率先实现重组带状疱疹病毒疫苗的国产化。类似这样的新技术平台型疫苗研发企业突起，未来可能继续改变疫苗市场的竞争格局，乃至获取更广阔的国际市场机会。

目前，本土疫苗企业在新技术平台、产能和营销推广等方面并未完成规模化整合，群雄争霸的场面还将持续。

疫苗在国际上属于医药产业集中程度最高的细分领域，在全球范围内，辉瑞、默沙东、葛兰素史克以及赛诺菲四家公司掌控了近九成的疫苗市场。而最终本土疫苗产业发展到一定高度时，大概率也会出现稳定的行业领导者。但本土疫苗产业何时能够出现新的“恒瑞”“百济神州”，预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施樱子）

(责任编辑：周雨同)